普京：从实力派政治家到政治象征的演变

2年前，《福布斯》杂志将普京列为世界最有影响的政治家排行榜第二名——仅次于巴拉克·奥巴马，并位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之前。事实上，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根据他们所领导国家的客观情况，俄罗斯领导人在当今国际事务中不可能发挥比中国领导人更大的影响力。

然而，普京被视为是与其领导的国家相脱离的现象。国家的发展与否与其个人功过关系有限。俄罗斯总统只是现代国际事务的最生动体现，是整个国际体系所处的迷茫过渡期的象征。这个象征对一些人来说是积极的，而对另一些人来说消极的。

在西方庆祝冷战结束，以及世界体系开始分崩离析走向深渊的时候，普京打着稳定俄罗斯局势的旗号上台执政。在人们已经习惯的体制结构崩溃的背景下，全球范围内的不确定因素正在迅速扩展。

西方国家希望强化按照自身模式构建的世界体系，但这种狂热的企图从各方面导致整体结构发生动摇。由于全球政治体系具有前所未有的单一性和整体性，任何人的轻举妄动都会毫无例外地影响到所有人。国内局势的稳定与国际社会中不断发展的动荡毫不兼容。换句话说，普京这次站到了形势的对立面。世界有许多人将普京视为“模范”的进步之敌，是旧观念和过时方法的象征。然而，俄罗斯总统本人却处于对西方大国政治看似平静，却会定期爆发的愤怒状态。这些国家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行动故意使国际局势动荡，并一点点毁灭其最后的几个基础。

在自己的文章和公开演讲中，普京提出一种观点，即世界很危险，发展情况不可预知，而主要大国的行动却只能进一步加剧这种危险。这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但不知为何，战争、侵略、干涉和变革的中长期后果却一次又一次地给发起人带来“惊喜”。从伊拉克到利比亚，人类近年来发展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普京不是唯一一个反对这种状况的人，但事实证明，正是他站到了对抗的最前沿。首先，俄罗斯在经历苏联解体后实力有所下降，但它仍是最活跃且具有明确野心的国家之一。其次，由于俄罗斯拥有核及自然资源的组合潜力，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其存在。最后，由于俄罗斯总统本人的性格特点，即他具有同级别政治家来说非典型性的直率和坦诚。

从侧面看，许多人认为普京是一位拥有很多“大谋略”的英明战略家，如深思熟虑后的扩张、恢复俄罗斯帝国地位、加强垂直政权体系，以及回归苏联等，这些为其形象增添了强力的光环。然而，普京本人似乎并不相信战略。

在所有类型的政治行为中，普京最喜欢给予直接回应或反应，从这层意义来讲，俄罗斯总统是一个纯粹的反动分子。只要了解挑战的来源和性质，普京总是能对来自内部或外部的冲击给予正确地回应。反动性的另一层意思是排斥革命，这最初并非普京的特点，而是在他做出所有新事物都会向坏的方向发展的结论之后才开始有的。

外部动荡加剧使普京最为担心的原因，是它会与国内的不稳定现象产生共振，同时产生放大效应。与俄罗斯的保守派前辈一样，普京开始不断强调国家需要时间来进行稳定、持续以及可控的发展，现在将政权交到民主自由派手中还为时尚早。

在今年2月举行的大选集会上，普京曾说过：“这些年来，我们恢复了因1990年苏联解体而被毁坏的国家框架，现在需要巩固它，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完成建设’。这个词很有意思，这并不是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想出来的被很多俄罗斯人视为灾难同义词的‘重建’，而是‘完成建设’，两个词是同根词，但后者更具有认真细致完成工作的意义。”普京明白，已经觉醒的社会对自己重返总统宝座所表达的抗议不仅是西方煽动的结果（尽管他对此深信不疑），同时还证明了正在进行中的社会变革。因此他相信，即使是最真诚抗议者的想法也是不正确的，时间还早，还需要时间，让大家首先完成建设……

俄罗斯的历史素来证明保守派从未拥有过他们需要的时间。一有风吹草动，他们所有的努力，即使是正确的、建设性的努力，都会在变革的压力下立刻化为乌有。变革并非总能带来好的结果，但在它发生的那一刻，没有人会真正思考这个问题。

尽管重返国家最高领导人的位置，普京并没有带来解决问题的处方，但他对周围环境的危险性和脆弱性有了更为敏锐的嗅觉。很难指责普京缺乏战略性，因为现在谁也不具备这种战略性，在不可预知的世界中，战略性不具有任何意义。欧洲的经验表明，即使看起来最安全可靠的政治结构，也会像纸牌搭成的房子一样一触即溃。作为现实主义者和保守派，普京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所具有的复杂性有着相当清醒的认识，然而他也无法找到方法来应对这不断增加的挑战。

作者：费奥多尔•卢基扬诺夫（Fyodor Lukyanov），《全球政治中的俄罗斯》杂志主编、“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科学负责人。, 《全球政治中的俄罗斯》（Russia in Global Affairs）主编、俄罗斯外交和国防政策委员会分析师，以及人权和公民社会机构（Human Rights and Civic Society Institutions）总统委员会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