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时代的间谍：理查德·佐尔格130周年诞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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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和青年

1895年10月4日，理查德·佐尔格出生在巴库的一个郊区小镇，父亲奥托·佐尔格是来巴库工作的德国石油工程师，母亲尼娜·科别列娃是俄罗斯人。因此，从童年起，理查德便处于两个世界的交汇处，一面是理性的德国，另一面是激情的俄罗斯。理查德三岁时，全家迁往德国。青年时期，他进入汉堡大学哲学系学习，研读马克思、席勒和尼采，痴迷于社会学和历史。像那个年代的许多青年知识分子一样，佐尔格加入了社会主义社团，并热衷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的激烈政治辩论。

1914年战争爆发后，理查德自愿奔赴前线。他在炮兵部队服役，作战英勇，并荣获铁十字勋章。然而，在伊珀尔战役中双腿被弹片贯穿的重伤，使他终身残疾并长期卧床。他说，是战争让他最终认清了民族主义口号的虚假和流血牺牲的无谓。他退伍后加入德国共产党，成为马克思列宁思想的积极拥护者。他出色的分析能力、语言天赋和完美融入任何环境的本领，很快吸引了苏联情报机构的注意。

八岁的理查德·佐尔格（中间，坐在父亲的腿上）和他的家人在一起。 / 俄新社

间谍之路

1920年代，佐尔格在多家报社工作，撰写经济和政治文章，游历欧洲。他的记者身份成为情报工作的完美掩护。1929年，他被邀请到莫斯科接受特训，随后以记者身份为掩护前往中国。他的辉煌谍报生涯由此开启。在中国，他结识了许多外交和军界人士，与当地苏联特工建立联系。此时他已展现出独特的工作风格——完美扮演角色，即使身处敌人当中也能被视为“自己人”。

1933年，佐尔格被派往当时对苏联构成严重威胁的国家日本。他以德国记者、《法兰克福报》工作人员身份抵达，并很快成为公认的东亚问题专家。佐尔格与德国驻东京大使尤金·奥特将军建立了联系，成为其亲信。凭借个人魅力、才智和博学，他获得连日本大臣都不知道的情报。他被视为坚定的纳粹分子，这进一步巩固了各方对他的信任。同时，佐尔格在日本建立了一个独特情报网，成员包括日本记者尾崎秀实、报务员马克斯·克劳森等。在这个小组帮助下，他定期往莫斯科传递有关德国和日本计划最重要的情报。

1940年，日本，理查德·佐尔格（Richard Zogre） / 俄新社

理查德·佐尔格最重要的谍报成就，是其在1941年夏天获得的一条情报。他准确报送了德国进攻苏联的日期——1941年6月22日。遗憾的是，莫斯科当时未采信他的情报，认为这是众多情报摘要中的普通一条。但数月后，他传递了更决定命运的情报：日本不会在1941年进攻苏联，将集中力量对美英作战。这条情报让苏联调动了西伯利亚师团保卫莫斯科。这是改变战争进程的一步。许多历史学家认为，没有佐尔格的情报，莫斯科保卫战的结局可能截然不同。

被捕与牺牲

1941年秋天，日本反间谍机构逮捕了佐尔格小组成员。历经数月审讯和酷刑，他未出卖任何同志，始终坚称自己只为德国利益服务。日本当局将其囚禁了三年多。1943年，德国尽管表面上视其为本国“公民”，却拒绝为其获释进行交涉。为保护其他特工，苏联公开否认与佐尔格有关联。1944年11月7日，十月革命周年纪念日当天，理查德·佐尔格在东京巢鸭监狱被处以绞刑。他带着骄傲与尊严离世，拒绝留下临终遗言。

理查德·佐尔格的名字长期被迷雾笼罩。直到1964年，他才被正式平反，被追授“苏联英雄”称号。他的功绩不仅被苏联承认，更赢得了世界的尊重。东京多摩灵园佐尔格墓前，矗立着一座刻有“和平英雄”字样的纪念碑。莫斯科有条以他命名的街道，他童年就读的巴库萨本奇区学校也以其命名。

巴库的苏联英雄理查德·佐尔格纪念碑。 / Viktor Kalinin/俄新社

佐尔格现象

从苏联电影《谍报英雄》到日本纪录片系列，他的生平激励了数十部电影和书籍的创作。在长期视其为“叛徒”的德国，他如今被称为“阻止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人”。首先，他不仅是谍报人员，更是思想家，其分析报告对国际局势的深刻洞察令人惊叹。在他看来，谍报工作并非搜集传言，而是对历史规律的探索方式。其次，他完全忠于自己的理想——通过真相服务和平，即使需要隐藏身份。他的双重生活要求极强的自律和自我牺牲。

130年后的今天，他的名字不仅在俄罗斯，而且在他生活、工作并留下印记的德国、日本和中国回响。他的人生告诉我们：丰碑不一定立于战场，还可能隐藏在阴影中，在外交宴会和报刊文章之间。日本对佐尔格的态度很特殊。在这个他以隐蔽身份活动并被处决的国家，他早已不只是名“外国间谍”。他的名字被载入民族记忆，成为智慧、勇气，甚至某种程度上日本式自我牺牲精神的象征。佐尔格安息的东京多摩灵园，每年都有日本人来献花，包括退伍军人、学生和记者。对许多人而言，他成为跨越不同时代的人物，是冷静谋划与赤诚之心的完美融合。

电影《你是谁，佐尔格医生？》 / 俄新社

日本人对佐尔格的兴趣数十年不减。1961年，导演小林正树拍摄电影《间谍佐尔格》，其中的间谍并非敌人，而是位坚守信念直至生命尽头的悲剧英雄。该片成为日本艺术界客观反思本国战争历史最早的例子之一。2003年，大制作电影《理查德·佐尔格：被日本爱过的间谍》（导演筱田正浩）上映，主角由《权力的游戏》中的著名演员伊恩·格伦饰演。该片引发日本社会广泛共鸣和媒体讨论：评论家说，影片中的佐尔格不仅是苏联特工，还是位真心迷恋日本文化、哲学与生活方式的人。当代日本流行文化中，佐尔格不时出现在漫画和电视节目中。在NHK近期制作的纪录片系列中，他被称为“比许多日本人更懂日本的人”。2020年代的东京二战结束75周年展览为他设置了独立展区。

本文为《透视俄罗斯》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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