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之死:果戈理的怪诞主义和契诃夫的悲喜剧

2014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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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天才作家有着非凡的人生,就连死亡也冥冥中诠释着他们的思想和风格。荒诞主义大师果戈理在生命最后承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崩溃,并寻求宗教救赎和神秘力量。这为他的死亡打上离奇色彩。契诃夫的人生最后章节则烙印着“契诃夫式的悲喜风格”。
图片来源: Press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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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诞主义:来自冥界的手铃

当1848年果戈理在欧洲旅居10多年后再次回到俄国,他已经成为著名人物。关于"我们都出自果戈理的《外套》"的出处,一些人认为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口,一些人认为是屠格涅夫所言。这句话完全正确:果戈理创作了《钦差大臣》《鼻子》《外套》以及巅峰作品《死魂灵》,为俄罗斯散文乃至世界文学开辟新思路。他还是俄罗斯散文自然派的创始人,开创了俄罗斯的超现实主义和怪诞主义文学。

果戈理从未拥有过自己的房产。1851年秋,他在莫斯科亚历山大·托尔斯泰伯爵位于尼基茨基大街的府邸安顿下来(如今那里是博物馆),并继续创作自己的伟大史诗——《死魂灵》第二卷。他被伟大诗人但丁所描绘的场景深深吸引,沉醉于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传统,决意要创造自己的《神曲》。

然而,直到那时,他也只是在《死魂灵》第一卷里再现了《地狱》篇。他笔下的荒谬人物及令人发笑的语言背后隐藏着对人类悲苦的同情。然而,一些观众只把他的作品当作荒诞喜剧。在《死魂灵》第二卷里,果戈理打算塑造炼狱和天堂,其史诗角色是集美德与正直于一身的人。这将成为大多数俄罗斯人的道德典范,但他显然没有成功。

在莫斯科期间,果戈理经常和自己的朋友会见。哲学家阿列克谢·科霍米亚科夫和诗人尼古拉·亚基科夫是果戈理最好的两个朋友。这两个人也是亲戚,亚基科夫的妹妹凯瑟琳正是科霍米亚科夫的妻子。这个聪明睿智、善良友善的姑娘也时常和果戈理他们相聚。1852年1月,她在短短三天内就因染上斑疹伤寒而死,去世时年仅35岁。她的死令果戈理一蹶不振,并对自己的死亡充满恐惧。

经历《死魂灵》第二卷的创作失败和凯瑟琳去世的双重打击后,他再次陷入低谷,并在宗教中寻找救赎。他把所写手稿都付之一炬(从火中抢救出部分书稿),这令他的精神导师——极端东正教神父玛特威·康斯坦丁诺夫斯基大为高兴,因为他认为写作是魔鬼的勾当。

同年二月的俄罗斯谢肉节期间(为期一周类似于狂欢节的盛大节日,这此期间大家会大快朵颐),果戈理放弃了自己在世上仅次于写作的第二个爱好:食物,开始进行宗教斋戒。在他破戒进食的那一刻,他的肉体和精神已被彻底拖垮。市井庸医建议他用水蛭洗浴来治疗。他们把果戈理消瘦的身子放进滚烫的水中,再向他头上倒冰水,最后让他躺在床上,并把五六条饥饿的水蛭放在果戈理的大鼻子上。他肯定是忍受着巨痛,但那些人已把他的手脚捆绑起来。

相传果戈理对昏睡咒语非常敏感,很担心在施法中自己被人误判死亡,然后被活埋。于是,他要求在自己的棺材上凿一个通风孔,系上一根摇绳。这根绳子和露出地面外的手铃相连:如果他在墓中醒来,就能摇铃求救。不过,这种事并未发生。在1852年2月21日上午,这位天才在43岁生日前夕魂归天国,安葬在丹尼洛夫修道院的墓地里。

悲喜剧:香槟和生蚝的送别

那是1904年7月2日凌晨两点,安东·契诃夫让妻子奥尔加·柯妮帕快去请大夫。她跑到隔壁房间叫醒两名俄罗斯学生,请他们赶快去叫医生,因为她的丈夫已经昏迷。这对夫妻当时住在德国的温泉小镇巴登维勒,患有肺结核的著名作家契诃夫在那里接受肺病专科医生的治疗。契诃夫自己也受过医学教育,所以很清楚自己病情的严重程度。他对弱者的关注体现在自己的创作和现实生活中,但经常忽视了自身病情。

当施沃赫尔医生走进房间时,契诃夫亲自向他宣布自己的死讯。他说:"我快死了。"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樟脑来加快脉搏,但没有见效,于是就叫人去取氧气。"何必呢?"契诃夫问道,"没用的。等他们回来,我已经死了。"施沃赫尔医生知道契诃夫快不行了,就打电话要来一瓶最好的香槟。服务员问他:"倒几杯?""三杯,"医生喊道,"快点,听见了吗?"契诃夫接过奥尔加递来的香槟,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喝香槟。"他喝掉杯中美酒,侧躺下来,然后停止了呼吸。"结束了,"医生说。奥尔加在其回忆录中写下这个瞬间:"那一刻没有人声,没有日常嘈杂,只有美、宁静和死亡的伟大。"

将这位伟大作家的遗体运回莫斯科的工作已准备就绪。由于当时是夏天,他们把契诃夫的棺材抬上运送生蚝的列车车厢,这令前去迎接逝者灵柩的亲朋好友大感意外。此外,站台上还有一支军乐队在演奏葬礼进行曲。所有人都认为,消息灵通的政府在向这位莫斯科艺术剧院的伟大剧作家表示敬意,因为几个月前,契诃夫最著名也是最后一部剧作《樱桃园》刚刚大获成功。

试想一下,如果前去迎接的人们意识到军乐队不是在向契诃夫致哀,而是向客死中国东北的凯勒将军致敬,他们会有多么惊讶。当时,凯勒将军的灵柩随另一列火车刚刚抵达站台。契诃夫的人生以悲喜剧结尾,这似乎是可悲的。然而,对于一个文笔饱含讽刺的作家来说,命运的玩笑恰恰是最隆重的悼念。| www.tsrus.cn/34941 |

 

本文为《透视俄罗斯》专稿

作者:约兰达·德尔加多(Yolanda Delga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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