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寂与安宁中期盼未来的科拉半岛驯鹿人

{***}

科拉半岛上是随处可见的平顶丘陵和一望无尽的苔原，这样的景象与雷·布拉德伯里（Ray Bradbery）所著的《火星编年史》一书中描述的火星地貌。然而，这里依然是俄罗斯的国土，这里的人也讲俄语，只不过他们头顶的天空不再是蓝色，而是绯红色，黑夜在这里会持续半年之久的时间，狂风肆虐时，甚至能把狗吹走，而他们的房屋就直接建在雪橇上。洛沃泽罗——摩尔曼斯克的年轻一代亲切地称之为爱之湖（或爱情湖）。洛沃泽罗是俄罗斯拉普兰地区的首府，而洛沃泽罗区是摩尔曼斯克州面积最大但人口最稀少的地区。该地区占据科拉半岛三分之一的面积，同时也被认为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区之一。

塔季扬娜正在烹煮拉普兰驯鹿肉和蔬菜汤。驯鹿吃起来有点像牛肉，但人们早已习惯这种味道。随着热气的散发，屋里充满了浆果和树脂的气味。粗糙的原木板上晾晒着鹿皮，而屋子的入口处火盆暖暖得烧着。偶有一阵风经过，装着黄梅和小红莓的罐子就会相互撞击发出一片声响。

从这里往东是位于科拉半岛沿岸的格列米哈，即“飞狗村”。目前，只能通过水路才能前往那里，而且只有天气好的时候才能成行。在冬天，暴风雪和海上风暴随时可能将人困住几个星期。这里的强风可以直接将狗或小动物吹走。在天气极其恶劣的时候，人们只有攀附贯穿整个住宅区的金属扶手才能出行。

与格列米哈相比，洛沃泽罗可以称得上苔原上的宁静小村庄了。塔季杨娜说：“我们在洛沃泽罗有一套公寓，还有一栋房子。可是我们不能离开驯鹿。我们大约每月进城一次，购买补给品以及洗个澡。我们的儿子叶戈尔说过要搭建一座浴室，但一直没成功。6年前，他在一次意外中淹死了。”桌上摆放着一张很小的黑白照片，里面是一位黑发的男子，微笑着，穿着一件POLO的套头毛衣。塔季杨娜对着照片凝视了一会儿，然而敞开了门，寒冷的空气瞬间占领整间木屋。

站在户外的寒风中，很难坚持超过五分钟。眼下，瓦列里穿着一件没系扣子的外套正在劈柴，而塔季杨娜身上则罩着一件毛衣和暖和的驯鹿毛皮大衣，她尽量与丈夫穿得一样。他们的脸已经被冻得通红，就像是映衬着深红色天空。在这里，极夜通常从12月10日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1月3日。每天太阳只会升起2个小时，甚至都没来得及跃出地平线。黎明之后紧接着便是日落，天空被染成一片红色。

这时，一辆雪地车停在屋外。米莎来了，他抽着烟，烟雾在头盔上飘着。他常在冬天组织雪橇和雪地车旅行活动，而在夏天，他会安排环科拉半岛徒步游。有时，他还会将游客带到驯鹿牧民家，这样游客可以花费较少的费用体验骑驯鹿。

米莎说：“摩尔曼斯克州推出援助萨米人等少数民族的社会福利计划。政府会向他们提供资助，让他们可以驯鹿。不过，我们是科米人，也就是卡累利阿人。和他们一样，我们也在这里生活，却没有得到过任何帮助。他们对我们说：‘带着你们的驯鹿回卡累利阿吧！’可我是这里出生长大的，我为什么要离开呢？所以，我们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互相帮助，彼此照顾。”米莎和他的兄弟同为志愿者，经常帮助搜索和援救被暴风雪困住的人，同时也为摩尔曼斯克和希比尔山里的救援人员提供援助。他说：“我们这个地区没有救援队。外乡人来到这里会迷路。我们就用雪橇为他们进行引导。可问题是，没有人给我们一分钱让我们去加油或者做车辆保养。你想帮助别人吗？那你得花自己的钱！”

{***}

塔季杨娜默默地端上汤来，她的目光在桌上的照片和窗口之间游走着。昏昏欲睡的驯鹿转过头去避开大风，并想用嘴咬掉粘在毛皮上的雪块。“生活不会吓到我，我们两人会相依为命！”塔季杨娜微笑着说道。“我们只是怕狗，在夜里猎人们通常不会锁着它们。一条猎狗能把驯鹿撕成碎片。我们两个人也应付不了一只狗。有时，猎人们会出来帮忙，但第二天猎狗还是会把整个湖区搅翻天。”

驯鹿牧民有这样的习惯，当驯鹿将一个地方的苔藓都吃掉后，这个家庭就会收拾行李迁移到别处。塔季杨娜解释道：“我们的房子就建在雪橇上，厕所在拖车上，所以搬到其他地方没有问题。只是我们烧得煤都埋在雪地里，要挖出来带走很难...”

远处有座大棚，上面覆盖着驯鹿皮。四周插入雪中用来晾衣服的深色木杆，旁边还有一个用木棍和破布做出的稻草人，但挂在木杆上的衣服似乎永远也干不了。

“当地政府提出名叫‘俄罗斯的拉普兰’的项目，计划建造一座酒店和滑雪道。不过，整件事情早已变了味。要是他们能帮助小企业发展的话还好，因为我们这里真的不需要太多投入就能开展旅游业！”米莎一边说着，一边试着在风中点燃香烟。

在压实的冰面上，雪地车拖着雪橇在沿着湿滑的路线前进。白鹧鸪鸟从头顶飞过，灵巧地在随风摇摆的树木间穿梭飞行。道路两旁的雪地上偶然能看到点点猩红的血迹，这是因为有时驯鹿跑出电围栏被电击到受伤。不远处坐落着一些屠宰场的灰色建筑。一件屠宰场外的雪橇上正帮着一头驯鹿的尸体。“很久以前，有瑞典人在这里负责。那时情况好多了，但现在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靠自己坚持下去很难...”，说话间米莎就爬上了围栏。“如果头鹿要跑，驯鹿们就都会跟着跑。如果有驯鹿掉队了，流落到偏僻的地方，就会停下来，并最终想办法回到驯鹿群中间。驯鹿会一直跑，直到累了才会停下来，这样才不会被冻僵。靠它们自己要在这里活下去是很艰难的。”

天空中有4个小黑点在盘旋。一只乌鸦在风中飞累了，收起翅膀落到驯鹿屠宰场的院子里。院子里地方上的红色血迹散发着一股腥甜的味道。黑暗即将来临。难道，只有到春天才能再见到光明吗？

作者：达莉娅•冈萨雷斯 (Darya Gonzale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