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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30日
自古以来,蒸汽浴就是俄罗斯人的个人卫生方法。俄罗斯的公共澡堂发端于11世纪。欧洲人对洗浴和澡堂态度则截然不同。法国历史学家乔治·维加雷洛说,15至18世纪的西欧是“不洗澡的时代”:人们仅更换内衣,避免用热水洗澡,不去公共浴场和澡堂。因此,俄罗斯男女共浴的澡堂让他们感到恐惧,认为那是堕落的野蛮之地。
俄罗斯科学院米克卢霍-马克莱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玛丽亚·瓦谢哈(Mariya Vasekha)说:“15至16世纪的城市,男女会在澡堂里共同洗浴。共浴原因不仅是因为澡堂数量不足,尽管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更源于文化传统,因为澡堂被视为无性别场所,洗浴则是实用行为,一个自然的过程。”俄罗斯官方曾试图禁止男女共浴。1782年,政府禁止7岁以上男孩进入女宾区或7岁以上女孩进入男宾区;商业(即公共)澡堂必须有分开的男女区域,并由同性工作人员提供服务。部分澡堂实行男女分日或分时段洗浴的方法,官员则强制澡堂主人分隔空间。玛丽亚·瓦谢哈说,这通常会简化为在洗浴区中间拉根绳子,赤裸的男女拿着木盆,沿着这根绳子排队,共用唯一的水龙头。某些地方这种场景直到19世纪下半叶仍能见到。随着时间推移,澡堂成为城市建设的必备元素。商业澡堂通常有带长凳的大蒸汽房,顾客多在里面蒸浴,然后在室外用水桶冲洗,比如院子里或河边。
1704年,彼得一世开征澡堂税。这位沙皇深知,民众不会放弃洗浴。彼得堡最早的公共澡堂与莫斯科的老式澡堂无异。通常是单层木构建筑,分成两个区域:更衣区和洗浴区,后者与蒸汽室合并。顾客通常在院子里脱衣,将衣服交给守卫、亲属或仆人,温暖的更衣室直到19世纪初才在两地出现。18世纪,在开明的俄罗斯贵族中洗浴不再流行,澡堂被与平民划上等号。但这非贵族不愿去城市澡堂的唯一原因。玛丽亚·瓦谢哈说,由于频发大火,政府颁布法令禁止在城市宅邸中修建蒸汽浴室。因此,必须提供全新的洗浴条件,这种情况出现在19世纪。
洗浴生意的商业创意来自一名曾经的演员西卢·桑杜诺夫(Silu Sandunov)。他是格鲁吉亚人,与妻子在涅格林卡河边的现剧院广场附近开了家商业澡堂。不久后,夫妇二人买下了原兹沃纳尔村菜园所在的一大块地建新澡堂,即1808年开业的“桑杜诺夫浴场”。桑杜诺夫首次在浴场里设置男宾区和女宾区。他的浴场被简称为“桑杜内”,受到莫斯科各阶层人士的喜爱:富人选择“贵族区”,工人和穷人则使用“平民区”。贵族享受的是豪华包间,据莫斯科记者弗拉基米尔·吉利亚罗夫斯基(Vladimir Gilyarovsky)描述,“莫斯科人蜂拥而至”——这里有带镜子的更衣室、铺着干净床单的柔软沙发、训练有素的侍者。吉利亚罗夫斯基还引用演员伊万·格里戈罗夫斯基的话,称普希金“喜欢高温蒸浴”,然后“跳进冰水池”。
桑杜诺夫浴场用石材而非木材建造,因此浴场在1812年的大火中幸存。桑杜诺夫浴场多次易主和改建。在莫斯科居住多年的男低音歌唱家费奥多尔·夏里亚宾是那里的常客。他的女儿伊琳娜·夏里亚宾娜说:“父亲极爱洗蒸汽浴,并常邀请友人共享此乐。在莫斯科,他是桑杜诺夫浴场的常客,常与一大群朋友同去……在国外时,他想在自己的别墅旁建个桑拿房,并对国外建筑师不会砌石头篮子异常气愤,因此要我给他寄一份‘最简单的俄式桑拿房’图纸。"
1801年,保罗一世颁布在莫斯科建造石砌商业浴场的法令。据列昂尼德·别洛文斯基的《俄罗斯平民生活》一书记载,此前莫斯科有63家澡堂,其中22家为石砌,均在市中心,41家为木构。此外,其中的10家石砌澡堂和11家木构澡堂为国家所有,其余为商人所有。
商业澡堂每周营业三至四天。1840年代,商业澡堂根据所提供的服务被划分为四个等级。据波洛克记载,灵活的定价体系增强了城市公共澡堂的财务稳定。同时,公共澡堂卫生条件引发质疑,医生也日益强调卫生的重要性。官员们采纳了医生的建议。1870年代初,御前大臣费奥多尔·特列波夫下令检查圣彼得堡的所有澡堂,结果发现许多违规。他成立的委员会邀请建筑师帕维尔·休佐尔(Pavel Syuzor)设计新型浴场,以满足现代化标准,并为各阶层民众提供安全服务。
1871年,苏佐尔设计的圣彼得堡最著名浴场之一在莫伊卡河与路灯巷的拐角处开业,业主是圣彼得堡科学院通讯院士、真菌学家米哈伊尔·沃罗宁(Mikhail Voronin)。苏佐尔凭借这一设计在维也纳世界博览会上获得金奖,沃罗宁浴场则被公认为首都最佳浴场。这座浴场的奢华程度令人惊叹,有喷泉、拱形天花板、三个可调节水位和温度的大理石浴池,防滑沥青地面,用桦木柴或无烟煤为燃料。富裕客人可花6卢布享用有五个房间的套房,普通客人可选择简单服务并少花钱。苏佐尔设计了可送暖风的通风系统,在石篮中放置特殊的风化花岗岩与铸铁球。温度精确调控:蒸汽室38度,洗浴区30度,更衣室25度。浴场配备蒸汽供暖系统、新式炉具,并有专属自流井。豪华包间使用青铜煤气吊灯照明。顾客洗浴时还可享受洗衣、烘干、熨烫服务。沃罗宁浴场提供三种搓澡巾:树皮纤维、粗麻和椰棕。不久后,符合卫生标准的康体浴场开始在各地出现。
苏佐尔设计的另一个浴场在大普什卡尔斯卡娅街,被称为“夏里亚宾浴场”,因为夏里亚宾经常午夜演出结束后去那里。此时浴场已关门,但会为这位贵宾破例。洗浴后,这位男低音沙皇还喜欢喝杯克瓦斯。回忆录作者德米特里·扎索索夫(Dmitry Zasosov)和弗拉基米尔·佩津(Vladimir Pyzin)在《19-20世纪之交的圣彼得堡日常生活:见证者笔记》一书中,提到塔拉索夫兄弟修建的浴场。那里分低区(5-10戈比)和高价区(20-40戈比):低价区每周营业3天,40戈比的高价区周一至周六开放,周日休息。高价区免费提供浴帚,低价区则需额外支付1戈比。
在今天的莫斯科,革命前的浴场依稀诉说着往日辉煌,但人们对蒸汽浴的兴趣从未消退。它仍兼具洗浴、疗愈、舒缓身心与凝聚情感的功能,因为在那里,脱下衣物裹着泡沫的人似乎变得更纯粹、更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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