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太国家相互关系总无法回避沉重的历史。如果说欧洲在20世纪后半期成功解决了至少部分历史矛盾,那么在亚洲和解则无从谈起。各国曾暂时将矛盾搁置,首先是由于冷战,那时集团原则起决定性作用,而之后则是因为经济发展,但大家对这段历史的记忆依然清晰,它远比欧洲的遭遇时间久远。
此外,上世纪处于对峙中心的欧洲对待领土争端时格外谨慎,他们明白,任何一次微小的冲突都可能导致全球性灾难。然而,亚洲大国对不可协调矛盾的认知并没有如此敏感,因为亚洲在上世纪只是处于世界大政治格局的边缘地带。
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亚洲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并成为21世纪主要的世界战略平台。如同20世纪的欧洲,此时的亚洲与世界大战和意识形态对抗产生的一切后果有密切关系。同时,目前几乎所有亚洲大国及中等国家间包括领土分歧在内的复杂关系都可能成为引发大规模动荡的潜在诱因。
长期以来存在一种自由主义观点,即各国间不断增长经济相互依存度将降低军事政治对抗的风险,甚至会在某种程度上化解冲突。然而,这并未在实践中得到证实,中美间的经济共生关系并未阻止该两大传统超级大国间矛盾的升级。只不过,一切都变得更加曲折和复杂。
那么俄罗斯该如何自处?应该避免被卷入任何一方周期性爆发的隐性冲突中!目前国内存在一种狭隘的观点,即俄中是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但俄日间未曾签署任何和平条约,而且存在南千岛群岛的归属问题,因此莫斯科应该支持北京。然而,日方在钓鱼岛冲突中所处的位置与俄罗斯在南千岛群岛争端中的位置相同。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起决定作用的已不再是历史和法律依据,而是国与国之间实力和政治潜力的制衡,以及谁在掌控局势(防御)和谁在寻求诉求(攻击)。每一个争端(在亚洲几乎找不到相互间没有矛盾的邻国)最好能够在双边基础上进行解决,而不应该试图开创以一种冲突解决另一种冲突的先例。否则,所有问题间都能够找到相互关联性,从而导致地区局势进一步混乱。
俄罗斯希望在亚太地区建立多元化国家关系体系。很显然,从任何方面来讲,中国都是俄罗斯重要且不可替代的伙伴,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也将如此。然而,如果以此为依据认定俄罗斯与亚洲的关系等同于与中国的关系,那么将严重制约俄罗斯的战略机动空间,而且随着中国实力的进一步增强,不对称的依赖关系将产生潜在威胁。届时,俄罗斯在推行其亚洲政策时将不得不越来越多地寻求中方的意见,而两国的利益和诉求并非永远一致。
目前,俄中两国在联合国安理会中的立场协调一致,双方在对涉及伊朗、利比亚、叙利亚等国问题草案表决时投相同票,这成为非常有价值的国家间合作的范例。然而,在关系俄罗斯利益问题上,中方能发挥的作用相对有限(中东问题尽管重要,但并非至关重要),而中方希望,在联合国内处理直接涉华利益问题时俄罗斯能够遵循中方的方针行事,无论是有关北朝鲜问题,还是中国周边海域冲突升级。因此,俄罗斯不得不在冲突发生时选择立场,这无疑将缩小俄罗斯的外交机动范围。然而,为了平衡中国日益增长的实力,这种机动行为可能很快显现其现实意义。
在亚太地区,美国的实力受到保持自己主导地位,以及履行对日本和其他国家形式上承诺的束缚,而俄罗斯则不受任何约束。相反,俄罗斯可以利用这一点弥补自己同地区内其他大国发展相互关系中的不足。这种方法要求俄罗斯推行其成熟亚太政策的同时,进一步增强自身亚洲部分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实力。上世纪,俄罗斯的政治精英都在致力于制定国家对西方政策,如今,应当将所有的优势资源集中在发展东部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