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人逃离城市回归农村 是社会进步还是倒退

摄影：格里高利•库巴奇扬（Grigoriy Kubatiyan）

俄罗斯社会中存在的对现代生活的质疑既不是经济问题，也不涉及社会不公，亦或道德滑坡等内容。不久以前还是毫无争议的福利，如今却被质疑。“常用手机会引发癌症”、“电脑显示屏会导致失明”、“塑料产品危害健康”等等话题，时常见诸于报端。才刚极大丰富俄罗斯人生活的商品，转眼间问题和危害也接踵而来。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吸尘器、电视、牙膏、洗发水、人造纤维、快餐等等产品，都是对人体有害的。这到底是中世纪式的蒙昧主义？还是对那些为了牟取暴利而降低产品质量的生产商某种程度的抵制？

过去，俄罗斯人都希望能进城，认为那里的生活方便、舒适，而现在则完全相反，更多的人开始向往农村生活。在他们眼中，城市是噪音、污染、肮脏、拥堵的代名词，那里房价虚高、犯罪横行、警察专横腐败，食品安全问题严重……

传统意义上，俄罗斯依旧是农业国家，但是在过去的上百年里，俄罗斯大部分农村被破坏殆尽，荒无人烟，而留下的农民也大多酗酒成性。更多的城里人重返农村不单单是为了简单的生活，而是为了联手打造新型生态村。生态村与传统意义里的农村的本质区别在于其居民。传统意义的农村居民土生土长，为当地风俗习惯所束缚，而生态村的居民则不同，他们的目的是为自己建设绿色环保的生活环境，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更像是佛教徒：素食、远离烟酒、拒绝暴力和堕落，以及回归自然。他们住在用环保材料建造的房屋中，食用纯天然绿色食物，在生育后代方面更是顺其自然，不再听从所谓的家庭规划专家的建议。媒体和网络将这种生活称之为田园生活，或重返已失去的天堂，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回归农村的人们不得不面临各种问题，其中之一便是住房问题。生态村的居民崇尚建造结构简单、造价低廉的俄罗斯传统木屋，然而建造这种房屋所需的技术与资金，缺一不可。和过去不同，现在建造房屋需要的木材不可能通过伐木无偿获取。盖土坯房也是另外一种选择（将稻草混入粘土中，作为建筑房屋的材料），或者直接盖茅草屋，甚至还有人提议，挖“狐狸洞”式的半地下房屋，据说还能顺道解决取暖问题。然而，这个方法解决了住房问题，却也同时会招来当地村民的嘲笑。在他们眼里，只有沙皇时期的农奴，或是躲避纳粹追捕的游击队员才会住在这样的土坯房或者地洞里。对此，生态村民不以为然，这样房子即使被政府强拆也不可惜，再盖一座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大多数生态村民对政府当局缺乏信任，他们宁愿过着原始公社式的生活，也不愿意与当局接触。

食物来源是生态村民要面对的另一个重要问题。为了完成“生存启示录”，以及确保孩子们的健康成长，他们需要包括过冬的食物在内的一切种类齐全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对于这些不擅长重体力农活儿的人们来说，永续农业成为目前最流行的方法，奥地利人赛普•霍尔泽（Sepp Holzer）和日本人（Masanobu Fukuoka）是永续农业最主要的倡导者。永续农业是指在野生环境完成农作物的种植、栽培和生长犬过程。换句话说，就是使用纯天然的方式种植农作物，不需要人工耕地、施肥、播种、除草，甚至杀虫等，依靠植物相互之间的影响，以及自然界优胜劣汰的法则，防治病虫害。

信仰克里希纳神的生态村民瓦列拉（Valera）向笔者介绍其位于“蓝色山地”村的菜地时说：“请看，这就是我种的西红柿，那里是黄瓜。我只是在这里撒了种子，这些蔬菜就自然长成了”。走在长满蕨类植物的山坡上，他用手拨开杂草后，西红柿、西瓜等蔬菜水果立刻出现在眼前。他说：“在这里种地，只需要来两次——一次播种，一次收获。还有更好的事，那就是不需要播种，只需要收获就行”。瓦列拉从寒冷的滨海边疆区来到了物产丰富的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在滨海边疆区的自然环境中，西瓜都不容易生长。瓦列拉不喝酒、不吃肉，只吃印度素食和没经过发酵的面包，每次进餐前都会大声祈祷四次，祝福大家。

“蓝色山地”村位于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由名叫“阿纳斯塔西娅”的宗教派别创建，该教派的宣言远离城市生活、回归自然。他们接纳具有不同信仰的人前来居住和生活，包括东正教、印度教、多神教，甚至无神论者。对于这些人来说，所要遵守的重要规定之一是禁止酗酒。酗酒可以在俄罗斯现有的任何一个农村中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唯独生态村没有。

初到生态村，大部分人都是依靠之前的存款生活，时间长了自然会“坐吃山空”。缺乏稳定的收入来源，要满足百分百的需求绝非易事。这可不像每天强迫自己从事体力劳动这样简单。现在，瓦列拉要为自己盖第二座房子。因为，第一座房子在一次意外火灾中毁掉了。他的邻居在6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盖房子，直到现在也只是搭起了框架。他们只好和孩子住在养花用的塑料大棚中，型号克拉斯诺达尔地区气候温暖，所以住在里面也没有问题。隔壁村的尼古拉（Nikolay）和嘉琳娜（Galina）来自索契，他们在这里买了一小块儿地，一个月之内便盖起了一栋两层的土坯房。房屋外墙覆盖一层粘土，内部装有石膏板，房屋既保暖，又防潮。虽然，老鼠是房子最大的威胁，但正如房主所说的——要用稻草盖房子，老鼠就不感兴趣了。

目前对人们来说，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还只是空想。人们总是梦想盖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在干净的环境中生活，这就是所谓的“回归根本”。然而问题是，从城市的樊笼中解脱出来的人们将何去何从？他们是否会因此获得幸福？还是正好相反，因为变卖了城中的资产，却无法适应农村的生活，而愁眉不展？答案很有可能是后者，但笔者想提醒大家注意的是这些人放弃安逸的城市生活，毅然决然来到农村生活的勇气。至少，他们在试图改变自己曾经不满意的生活。对于自己的公民更愿意逃到深山老林中生活这件事，他们的国家才更应该认真思考，深刻反省。

作者：格里高利•库巴奇扬（Grigory Kubati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