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汽车行驶在浓密针叶林中的道路上,根纳季的“家”就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和巴扎伊林管区的交界处。这里完全听不到城市的喧嚣,四周都是茂密的泰加林。
根纳季在这里有一幢坚固漂亮的木屋,他一个人独住。屋外是窝棚、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垛,还有因客人到访被拴住的几只大狗。屋里,一只有斑点的母猫趴在白色灶台上取暖,墙上挂着亲人的照片和“相机陷阱”拍下的动物图片。后者是一种隐藏在树林中的摄相机,用于拍摄动物和鸟类的照片及视频。
图片来源:Ivan Zuikov / Siberia: Joining the dots, Maxim Kadochnikov
根纳季1975年来到保护区工作。他年轻时在城里住,在工厂上班。那时有清晰的工作时间、社会主义经济计划和“四年实现五年计划”竞赛。“那些都累脑子,特别是对爱思考的人来说,”根纳季说。因此,他决定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对他来说,城市周围的森林并不陌生,他经常跟爱好攀柱岩的朋友去那里(攀柱岩运动是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攀爬柱状岩石,是攀岩运动在当地的一种变化形式),非常了解当地的泰加林,因此选择了护林员的工作。
图片来源:Ivan Zuikov / Siberia: Joining the dots, Maxim Kadochnikov
“我从小就喜欢土地,什么事情都爱自己动手”,根纳季说,“上世纪七十年代护林员可以依法分到公住房、能养牛养猪的窝棚、割草场,还能分得一个桑拿房和一块可以砍柴的林区,用于储备取暖木柴。由于要巡视林区,上面还分给我们马匹或者摩托车。一个人来保护区工作,很容易看出他能不能呆下去。要是他春天什么都不种,不储备木柴,光知道嗑瓜子、钓鱼,那他就呆不下去。护林员应当什么都会,懂得怎样跟动物、汽车和机器打交道。”
图片来源:Ivan Zuikov
根纳季在石柱自然保护区工作了40多年。他负责保管保护区四年前采购的那批相机陷阱。根纳季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文件夹,里面有很多彩色的动物和森林照片。这些只是最好看的一些,保护区的档案室里保存着根纳季帮助拍摄的十几万张照片。有个照片系列的题目叫“澡池”,那是泰加林里的动物都会去的地方,有灰熊、狐狸、驼鹿、狍子、花栗鼠、松鸡等。
图片来源:Gennady Kvitvevich
“去年有一头带着小熊的母熊来到澡池。熊妈妈跳进水里,但小熊崽没有,他们怕水。今年又来了一头母熊,也带着熊崽。不过小熊马上就和妈妈一起跳进水里洗澡。你们猜猜为什么会这样?”根纳季在我们看照片的时候,给我们出了道题。
我和摄影师的回答都很不确定,于是护林员自己给出了答案:“第一头母熊是在山上产的仔儿,所以它们第一年在山上活动。第二头在这里的森林里产仔,它们整个夏天都经常穿越卡尔塔特河,因此水对它们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我们打算去森林里转一会儿,看看附近的柱状岩。“狗会帮您看家吗?”我问根纳季,边听着屋外的狗叫声边套上毡靴。森林里的雪有五六十厘米深。
“分情况吧。有一天夜里,我听到狗一直在叫,叫声跟往常不一样。”护林员也穿上厚厚的靴子,“我走出去站在屋檐下,心想:‘那儿会是什么呢?纽芬兰犬?不是,体型显然更大。那可能是从附件的小马营里跑出来的小型马吧?不过没有蹄子啊。后来……人都说有时生死就在一瞬间。我当时就是这样:我看到院子里有一头熊。我用力拍手、弄出各种响动,狗熊跑掉了。第二头早上,我看到熊踏坏了菜园子,往河那边去了。
图片来源:Ivan Zuikov
我们来到屋外。静静飘下的雪越下越大,远处的树木都看不清了。我们沿着护林员根纳季辟出的小路前进。他走得很快,根本不惧怕四周白茫茫的雪海。我们跟在后面小步快走,不时停顿一下,生怕陷到雪堆里。
“根纳季,家对您来说是什么?”
“很难说。”护林员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越来越频繁地回忆两个家。第一个是奶奶家,父母在那里生活。那是农村里的一幢大房子,我们有俄式炉灶,奶奶用它烤面包,我们小孩子就在上面睡觉。那是给了所有人温馨生活的家。所以我不喜欢大城市,它让人们变得冷漠。我现在在这里,住在保护区的哨所里,但我的家是一个临时休憩站。我更喜欢这里的夏天。在森林里巡视,一切都那么亲切。因此对我来说,家的意义,不只是一栋房子。”
我们回到舒适的木屋,屋子里像森林里一样寂静。根纳季给我们倒上茶,往桌子上摆上糖果,放上一盘切好的香肠和小面包。他开始回答我的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您为什么要在这里生活?”
“直觉总是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不做我就不安心。我做过好几个要住在哪儿的梦。如果直觉告诉您,不要逃避自我,那就听从直觉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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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透视俄罗斯》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