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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30日
通常,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有风格”舞蹈的人,穿着也很另类。一套完整的阿飞族行头包括当时流行的绉纹针织上衣,配以丝绸条纹衬衫及印有棕榈树猴子或美女酒杯的领带。发型是头发在额前高高梳起的飞机头。爵士乐是这一风格不可或缺的元素。1958年6月24日,在古比雪夫(现萨马拉——编注)举行的艺术工作者会议上,作曲家费雷的发言明显流露出对当代音乐现状的担忧。他说:“我们对俱乐部、电影院及其他公共场所播放的音乐监管力度仍然不足。疗养院和休养所播放的低俗唱片简直是一种折磨。还有多少破坏公共安宁的违规者未被追究?他们把电唱机放到自己公寓的窗台上,声音响彻整条街。”
苏联普通民众对阿飞的态度各不相同,但多为负面。1957年4月,利沃夫一群年轻人致信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伏罗希洛夫说:“对‘阿飞’一词的不理解和错误解读,以及不完全正确的与‘阿飞族作风’的斗争,导致非常可悲和消极的后果。这被流氓利用,他们才是真正该被称为“阿飞族”的人。他们欺凌衣着与众不同的人,这种‘斗争’导致流氓肆意妄为的最恶劣现象。”
“一个周日的晚上,一行四人(两男两女)散步后回家,途中一名陌生男子试图给他们拍照。可能是其中一位姑娘的运动装吸引了他:她穿着裤子(苏联以及俄罗斯女性传统服装是裙子不是裤子——编注)和运动夹克。该男子的怪异举动引来一些好奇的人,周围很快聚集了一群人。人群聚集被流氓分子利用,他们开始大喊:“阿飞,阿飞!有人在拍阿飞!揍扁阿飞!'"
索契一名16岁学生给《少年时代》杂志写信说:“我鄙视阿飞,因为他们大多是些空虚轻浮的人……自负虚荣的人,由于缺乏其他突出自己的方式,比如深邃的思想、坚定的目标、开朗的性格等,便通过穿着凸显自己。”著名演员叶夫根尼·斯捷布洛夫回忆上世纪50年初,他的同学们欺负一个女孩说:“放学后,我们全班人在街上等她,她一出现,就把她紧紧围住。突然有人带头喊:‘阿飞!’‘阿飞!’人群马上跟着起哄。我一开始在人群里没明白怎么回事,但突然有人扯下她的贝雷帽,像抛球一样扔来扔去,她徒劳地想抓住它,最后终于忍不住跑开了。她跑到单元门口才哭出来……这时我们犹豫了一下,动了恻隐之心,把被踩脏的新贝雷帽还给她,只是警告她别再穿外国货。”
因穿衣风格引发冲突最多的,或许与所谓“志愿纠察队突击检查”有关。当然,志愿纠察队的目标不仅是阿飞,他们警惕地搜寻着“破坏公共秩序的人”。实际上,“秩序”的定义如同其“破坏者”一样,是极其模糊多变的:志愿队员自己决定谁是“阿飞”,谁是“流氓”。流氓行为是法律禁止的,会受到严厉惩罚,甚至可能坐牢。“阿飞作风”刑法典并无规定,更多被视为“日常生活中的反社会表现”。
上世纪60年代初,部分苏联青年远隔大洋开始吸收美国文化。他们穿着时髦,在私人公寓聚会,播放最流行的音乐。先是美国爵士乐唱片,后来是摇滚乐唱片、磁带录音,或者通过收音机收听“美国之音”或BBC的音乐节目。需要注意的是,即便西方时尚早已突破苏联精英阶层的界限,普及到更广泛的民众群体中,苏联主流媒体仍将对西方文化与生活方式感兴趣的青年群体描绘成“异己、敌对的精英群体”。“阿飞”的形象逐渐与“纨绔子弟”及大学生群体绑定。
真正从西方传入的舞蹈是摇滚乐。1957年国际青年联欢节为此创造了条件。科兹洛夫(Aleksey Kozlov)回忆说:“那场联欢节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苏联人对时尚、行为方式及生活方式的看法。之前,尽管斯大林时代已成为过去,整个国家仍惯性地生活在某种麻木和恐惧中。苏联社会对一切新事物,尤其是西方事物的排斥,并不仅仅是苏联宣传的结果。根据我的亲身经历,即便没有任何宣传,俄罗斯大众对异己事物也天生不容忍,且不愿深入了解:万一喜欢上了怎么办?”
尽管如此,阿飞还是改变了时尚。在一次苏共中央全会上,赫鲁晓夫谈到时尚。他说:“现在整个西方都穿比我们更短、更瘦的裤子。难道我们就非得穿宽裤子吗?”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瘦腿裤和短裙子可以节省布料。渐渐地,到上世纪60年代初,整个苏联纺织工业都开始采用新标准。穿着时髦不再被视为资产阶级作风或不体面的标志。但由于惯性,阿飞仍继续受到压迫,不受当局待见的任何人都可能被贴上这个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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