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1991年12月25日废除苏维埃联盟的进程平静得惊人。正如一位西方外交官所回忆道,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辞职当晚,红场几乎空无一人,这让他感到很震惊。巨大的广场上只有日本电视台的记者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希望能捕捉到历史性画面,但那里没有人举行集会,无论是为了庆祝帝国瓦解,还是为了抗议国家崩溃。民众早已对苏联漫长的“濒死”状态厌倦不堪,丧钟已在5个月前的8月敲响,因此国家的正式解体让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并开始寄希望于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费奥多尔•卢基扬诺夫(Fyodor Lukyanov) |
然而,随着苏联渐渐远去,关于它的争论却日趋激烈。人们逐渐意识到国家的解体已不可逆转,而在最初似乎很少人相信,乌克兰或吉尔吉斯斯坦独立是认真、长期,甚至永久性的。
俄罗斯对1991年12月事件的态度与其他加盟共和国完全不同。统一国家的解体实际只惠及少数几个国家。那里的民众在为成立自己的新国家而庆祝,并没有因为失去祖国而哀叹,尽管这个国家充满问题但仍被赋予重要意义。然而,俄罗斯社会至今为止仍在对目前存在的国家是否货真价实,亦或“真正”的国家是否确实瓦解而感到迷茫。
在俄罗斯,几乎所有关于过去和未来的争论都显示,怀念失去的东西是一种消极、抑郁的心态,这主要被政治家用来作为演讲内容或被用作宣传工具。迄今为止,这种状态仍然存在,尽管现实生活早已与过去的苏联时代没有半点关系。虽然有时人需要回头看,试图寻找参照物,但总的说来应该向前看。无论从政治、经济、意识形态,还是道德的角度来审视,有关苏联的一切均已消失。回到过去已不可能,必须创造新的东西。
我们已经习惯了去列举俄罗斯因苏联解体而遭受的损失,然而,真的毫无收获吗?获得与失去是相对的。俄罗斯失去了超级大国的地位,这是直到20世纪中期之前都不曾拥有过的地位,而以后也不会再有。我冒味地说,永远都不可能再获得这样的地位。世界两大强国之一的地缘政治地位和遍及全球的势力范围导致某些特殊条件无法再出现。甚至冷战和超级大国的概念都消失得太快。多级世界中,这些都将不再有。
俄罗斯失去了至今为止仍认为是自古有之且理所应当属于自己的部分领土。尽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这个伤口很难愈合。今天,当再次谈及克里姆半岛或敖德萨时,人们已经不再有曾经的怀旧情结。
相反,俄罗斯却获得了更大的自由(这里指的是作为政治实体的国家,而民众获得了怎样的自由以及如何支配这些自由则是另外的话题)。这种自由体现在无需参与所有国际事务,可以回避那些并不具备优先级的问题,不受伟大使命和意识形态教条的束缚,不用时刻证明自己非凡的可靠性。然而好景不长,俄罗斯政治精英和以及大部分普通人又开始无比向往全球型领导角色的魅力。时至今日,人们渐渐明白,希望获得绝对权力的人必须同时承担责任,甚至包括力所不能及的责任,因此,不再扮演这种角色可能更好。
在中东地区泛滥的“阿拉伯之春”是最好的注解。如果俄罗斯拥有苏联的国际地位和义务,那将不得不积极介入其中,并努力使事态向有利于自身主导地位的方向发展。这正是美国目前在做的事,但其结果即使不与美国人的期望背道而驰,也让人质疑。事实上,试图站在“历史正确的一面”使华盛顿与其过去10年间的敌对力量结成联盟,而且,显而易见,这些力量只是将美国视为战术同盟,而非战略同盟。时间拖得越长,该地区的局势就越复杂、越危险以及越混乱。俄罗斯在该地区的行动皆只为争取某些具体利益,可以轻易抽身而退,转而专注更现实的需求,但美国则无法做到。21年前,他们战胜了苏联这条巨龙,且长久地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却不知自己已逐渐踏上苏联的老路。
来源:俄罗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