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拉迪沃斯托克新报》:过去,有哪些人从俄罗斯移居到中国?现在,又有什么样的人选择到中国去生活?
米哈伊尔·德罗兹多夫:大家对生活在中国的俄罗斯侨民并不陌生。历史上,第一次俄罗斯移民潮出现在十月革命之后,当时在许多中国城市中(不仅在哈尔滨和上海)都有俄罗斯侨民社区。1949年,这些人不得已离开了中国。不过,也有一些人回到了苏联。
之后是苏中友好时期,大批苏联专家来到中国。然而,随着文化大革命的到来,留在中国的俄罗斯人越来越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世纪80年代末,逐渐开始有许多俄罗斯留学生来到中国,或者按照90年代初人们的理解,是一些俄罗斯商人。
现在,在中国居住的俄罗斯侨民普遍比较年轻。这些人大多不到40岁,受过高等教育,了解中国。我想,应该将他们称为职业移民。一般情况下,他们是先去中国留学,毕业后就留下工作,我就是这样的。据粗略估计,目前有3-4万俄罗斯人生活在中国,在上海大概有3500人。许多人在物流公司工作,因为上海是重要的运输枢纽。还有不少人在贸易公司工作。另外一些人会在中国工厂订货(基本都是贴牌生产),然后再发往俄罗斯或其他国家。
《符拉迪沃斯托克新报》:上海的俄罗斯人俱乐部在1998年就成立了。哪些人能成为俱乐部的成员?
米哈伊尔·德罗兹多夫:我们将所有的俄罗斯人都看作是俱乐部的成员,只要他们不反对。会员身份是非正式的。
一切都源自交流。90年代末期,我们之间的交流极度有限。那时候,网络并不发达,也没有社交网站,我们之间只能相互交换传真号,而且当时俄罗斯人也很少。如果在街上遇到一个迷路的俄罗斯水手,我会主动上前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在成立最初的三年时间里,我们每个月都举行聚会,之后逐渐增加了新的内容。比如,现在我们已经积累了组织音乐会和俄罗斯画展的经验。俱乐部还接待过高级教会人士、作家、经济学家,甚至俄罗斯工贸部副部长斯坦尼斯拉夫·纳乌莫夫(Stanislav Naumov)也曾到俱乐部做客。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老一代俄罗斯移民中寻找自己的根,将自己视为第一次移民传统的继任者。我们请老一代移民寄来自己的回忆录,目前他们生活在俄罗斯、澳大利亚和美国,不难找到。也许我们可以将他们的回忆录合起来出版一本书。现在,我们正在着手出版一本书,是关于俄罗斯男低音歌唱家夏里亚宾(Shalyapin)(被称为世界低音之王)在哈尔滨和上海举行的巡演。
我们还积极参与到上海东正教社区的创建工作中。在上海保留有两座漂亮的俄罗斯教堂,但被挪作他用。在基里尔大牧首的帮助下,俄罗斯政府得知了这一情况,在协调下教堂中的娱乐场所最终迁出了。有时候,当地政府允许我们过节时在教堂里做礼拜。
从2000年开始,效仿我们的经验,中国其他城市中的俄罗斯人也开始组织当地的俄罗斯人俱乐部,包括北京、广州、哈尔滨、乌鲁木齐,香港等。
《符拉迪沃斯托克新报》:因此,你们就成立了将这些所有俱乐部统一起来的协调委员会是吗?
米哈伊尔·德罗兹多夫:上海俄罗斯人俱乐部成立于民间,而成立协调委员会的想法则来自莫斯科政府。2007年,协调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在俄罗斯驻华大使馆举行。如果说俄罗斯人俱乐部团结了所有在中国生活的俄罗斯人,那么协调委员会就是负责对这些俱乐部进行管理。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组织一些全国性活动了。
如果谈到对同胞们的帮助,不得不说道“东半球”网站的创立。2002年,在上海俄罗斯人俱乐部的参与下,“东半球”网站(www.polusharie.com)在北京上线,现在它已经成为关于中国的最大的俄语网站。此外,我们一直努力为同胞提供直接的、具体的帮助。不久前有这样一个例子:一位俄罗斯姑娘嫁给了一名中国拳击手,婚后她遭到严重的家庭暴力,住进了医院,而且男方还企图夺走她的两个孩子。我们的社团在很短的时间迅速凑足2万美元,帮她治病、请律师。拳击手最终被判刑入狱,而孩子们也留在了妈妈身边。我们还想成立同胞法律援助中心。很多情况下,人们是由于缺乏法律知识才会陷入麻烦。中国政府没有干预我们的活动,因为我们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处处强调自己是客人,对主人礼貌有加。
《符拉迪沃斯托克新报》:现在,你们持有什么国籍?
米哈伊尔·德罗兹多夫:大部分生活在中国的俄罗斯人持有中国居住证。获得中国国籍没有意义,因为中国法律不允许公民拥有双重国籍,所以得放弃俄罗斯国籍。要知道,在世界各地旅行持中国护照要比俄罗斯护照复杂得多。另外,还有人口问题:我和妻子有三个孩子,如果成为中国公民,就必须遵守当地的规定。
《符拉迪沃斯托克新报》:听说,今年在上海将建成果戈理纪念碑?
米哈伊尔·德罗兹多夫:这是乌克兰方面提议的,因此,纪念碑上写着“伟大的乌克兰人”。
上海建有普希金纪念碑,它的命运很有意思。1937年,俄国侨民为纪念诗人逝世100周年自筹资金建立这块纪念碑。就在那一年,日本人攻占上海。普希金怎么招致他们不满,这个我不清楚,但是雕像就这样被他们毁掉了。1947年,侨民们再次凑钱重新建起纪念碑,但在1966年又被红卫兵毁掉了。1987年,普希金逝世150周年的时候,上海政府出资在原址重建了普希金雕像。
《符拉迪沃斯托克新报》:那有些人的命运可能更富有传奇色彩?
米哈伊尔·德罗兹多夫:谈到中国的俄罗斯侨民,人们往往习惯用过去时,这是不对的。在《俄罗斯人在中国》这本书中,我们将首次尝试填补这一空白。这类书籍不少,但大都写到1949年,然后就好象被割裂开了。我们讲述的是那些继续留在中国的俄罗斯人的命运,其中包括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在北京,至今生活着一位极其不寻常的俄罗斯人,她叫伊丽莎白·巴普洛芙娜·基什金娜(Elizaveta Pavlovna Kishkina)。她曾是俄国临时政府基什金部长的侄女,在上世纪30年代嫁给了李立三。李立三是共产党早期领导人之一,建国后,曾担任劳动部长。由于在文革期间受到迫害,他被迫自杀,妻子基什金娜被捕入狱,长达9年时间,后来得到平反。基什金娜是唯一一位生活在中南海的俄罗斯人,中南海是中国国家主席的住所。现在,毛泽东、邓小平的亲人仍生活在那里,基什金娜认识他们每一个人。不久前,她出版了自己的中文回忆录《我的中国缘分》,新书发行仪式在天安门广场旁边的人民大会堂举行。
来源:《符拉迪沃斯托克新报》